“文襄两会，艺颂国是”——「全国两会」倾听文艺的声音（五十一）

1、下雪了
下雪了，雪花铺满了我
儿时回家的路。母亲喜出望外
顾不及纺棉，很小心地
把我身上的积雪掸下去
 
雪水洇湿的柴禾
被母亲吃力地
搬进了老宅里。灶火
映红了母亲的笑容，湿烟
熏得母亲两眼流泪，接着
便是呛得咳嗽、喘息
 
下雪了，烟窗里依稀
冒着我童年的歌谣
久病的母亲
仍然把我当成孩子


2、娘的纺车
 
一架纺车是娘的岁月
她纺出了我早年的童谣
她纺出了我们全家的星辰和阳光
 
一架纺车是娘的家当
她纺出了我们兄妹的温暖
她纺出了我父亲坚硬的脊梁
 
一架纺车是娘的希望
她纺出了我们儿女结实的翅膀
她纺出了家门前枣树的花香
 
娘摇着纺车  摇呀摇
摇到她八十岁的时候
把自己也摇到了梦乡
 
我们兄妹四人
把娘的纺车
放在堂屋的供桌上
 

3、麦子收割后
走过父亲收割后的麦田
我看到一排排金黄的喜悦
蜷缩在父亲脸上的皱纹里
布谷鸟衔来歌声
小野兔同台跳起舞蹈
我献勤地抓块白云
抹去父亲脸上的汗水
 
暮霭漫过山岗
霞光里的余晖
映照着父亲的雕像
蟋蟀弹起了琵琶
清月抚慰着父亲的老茧
母亲带着清新的麦香
与父亲谈着全家明天的希望


4、故乡
 我的故乡在漳河北岸
五颜六色的喇叭花里  
吹奏着我欢乐的童年
我的故乡在冀中之南
黑油油的土地里
种下我五彩缤纷的梦幻
我的故乡是西门豹的印章
投巫治水  漳河又弯又长
我的故乡是曹孟德的爹娘
雄才大略  统一北方
我的故乡在历史的风尘里
风尘中漂浮着建安风骨的慷概悲凉
岁月中流浪着建安七子的月光

 
5、油菜花
在我风干的记忆里
仍然怀念家乡的油菜花
在粮食紧张的日子里
油菜知趣地站在
瘠薄的沟渠和田垅上
 
播种时
可怜小小黑色种粒
却倔强地抗争着冬霜
冒冒失失地挤出硬土
在万物调零的季节
用薄弱的叶片
蘸着寒冷的北风
把大地染成嫩绿
 
来春时
油菜把聚结了一冬的能量
涌向心中的太阳
春风把大片的油菜吹黄
把持不住的姿态
满世界飘香
引来蜂蝶戏舞
邻家的妹子心灵荡漾
 
油菜花开
塞满记忆
我曾经醉过的少年
却失去花开的季节

 
6、晚风吹过来
 晚风吹过来
我在漳河北岸
沿着沙堤来回徘徊
寻找儿时的鸣蝉
远漳飞翠
蜻蜓戏水
蛙鼓奏唱
荷花飘香
还有一群喜鹊
奋力追赶一朵流云
 
晚风吹过来
被花推开
花正随着季节闪放异彩
人们嗅到花的芳香
我却坐在花的影子里
与花的心事保持距离
如今
我坐在没膝的暮晖中
花已经凋谢
我一直把这个秘密
默默地埋在自己的心底里

 
7、冬日的麦苗
月光踩着农家的节气
与麦苗诉说情长
晨风拽着月光留下的碎银
与麦苗商量来春的事
一行大雁飞过麦苗的上空
它的影子打量着麦苗的心事
麦苗想把根扎向泥土里
很深  很深
麦苗挥动着冬日的阳光
在中原大地上
书写漂亮的翠绿诗行
麦苗想在来年的五月里
风风  光光

 
8、向日葵
 出生后就弯下了腰
迎着太阳时才挺起了胸膛
一颗被点亮的心
把能量储藏
怀揣梦想
 
一路走来
赶跑了忧伤
俘虏了沧桑
接受了磨难
受到了小鸟的赞赏
 
带着天然的纯黄
悄悄地站在凡高身旁
金黄的麦田翻着金浪
凡高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
满脸微笑举着它的肖像

 
9、春天
 鱼在湖里
而冰已走开
挤着拥着的小草
都要伸伸胳膊长长腰
回家的燕子喊叫着
故乡的乳名
怀春的梦
高高挂在杨树枝上
柳笛悠扬
伴着桃花进入梦乡
一群白云
被赶到山岗上
一位穿春风的少女
把心点亮

 
10、大海里跑出一个疯女孩
大海里跑出一个疯女孩
一边哭喊  一边流着眼泪
无边的泪水变成了金黄沙堤
坚强的沙堤围住了大海
 
大海吹奏着萨克斯黑管
温顺的海幕享受着阳光照拂
海的深处不甘接受现实
正在串联正在涌动涨潮的事

 
11、玉米
 
一株株玉米
我的兄弟
站在中原冀南
质朴善良  普通平凡
 
每一株玉米
一生连名字都没有
也不用登记办证
在这喧嚣的时代
一生默默无闻
甘愿无言无悔
 
一株株玉米
我的兄弟
个个都是男子汉
不怕风摧和雷电
手拄着手  肩并着肩
勇敢守卫着自己的家园
 
一株株玉米
都听从大地的召唤
将理想和抱负
在自己的心底打理
秋天来了

 
12、厌倦快速飞转的生活
 我要到北方去旅行
没有坐飞机  没有坐高铁
特意坐上了一趟慢火车
厌倦快速飞转的生活
讨厌提前支取子孙的储蓄
恶烦人类争夺地球上的土地与江河
蚍蜉撼大树  还要抢占宇宙世界
我咬破手指  写抗议书
号召全世界蚂蚁
都来撕咬游来游去的航母
大义凛然地命令如来佛
用法宝  把核武器都收回去
大炮生锈  世界太平
动物们都过上幸福生活
我悠闲地看书  或随着慢慢悠悠
的火车  周游世界

 
13、女环卫工
地铁口外是一个广场
广场的右面是一条马路
清晨过后  广场和马路上
到处都是上班族扔下的垃圾
我路过时  看到一个环卫女工
在寒风凛冽中  追赶被风吹起的塑料袋子
她沿着风的方向  就像追赶不听话的孩子
一些空纸杯子和塑料瓶子顺风趁机敲响地面
她赶紧把它们装进垃圾桶里
还有砖头、烟头、树叶、碎屑……一一捡起
最难办的是粘贴在地面上的美女小广告
她蹲下身子  用铁铲子很耐心地一一清除
更难办的地面上的口香糖残迹
她跪下身子  很专注  很认真  很敬业地清理
就像一位女科学家在解决世界难题
寒风把她的脸庞染红
纤细的手肢就像透明的红萝卜
吃午饭时  她找了一个避风处
坐在碎砖上  从一个破旧布袋里
捧出个生锈的饭盒子
里面盛着米饭、土豆、白菜邦子
这就是她一天的城市生活
 

14、送报的老人
他每天都路过我们的村庄
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背影里饱含着风霜
现如今  他把自行车翻过来  
站在了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两个车轮子成了他的岁月  
铸就了他平凡的荣光
前边的轮子驮着东方的太阳
后边的轮子抱着西天的月亮
斑驳的车架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摇不响的车铃  失哑地记忆着他的爱情悲伤
微风中路边的小草  对他心存同情和敬意
三月里的油菜花  年年把他当成新郎
如果我是一只花蝴蝶  我愿为他在回家的路上守望
轻轻地飞到他的怀里  为他唱十八里相送
亲吻着他的额头  陪伴他一生一世地久天长
 

15、老铁匠
在夕阳的残血里
倦意卧着一座草房子
远处一堆烂铁里
藏着他沧桑的身影
在满眼的泪水里
浸泡着他辛酸的旧故事
 
冷落领走了他的火红日子
苟延残喘赶走了他的新娘子
梦幻的淬火越来越长
草房子里进来一群孩子
他奋力挥舞着大小锤子
在砧子上敲打着日子

 
16、老木匠
他干瘦的骨头
终年裹着羊肚子毛巾
他高举着斧头
把麻木的日子
砸进昏花的眼框里
 
他继承了祖上的手艺
始终弓着身子
手里拿着刨子
把不平的心酸
推进刨花的岁月里
 
他与柳木、榆木、槐木
松木……针锋相对
他吃力地来回拉着锯子
拆卸自己的身子
就像年华不属于自己
 
一技槐树的花香砸了下来
他奋力用脚
踩住了夕阳的尾巴
他得意时用烟袋锅子
点燃了自己冰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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